http://hk.apple.nextmedia.com/news/art/20121231/18119060
琪琪的睡房充滿少女情懷,但牆上的圖畫和心聲,全都是她吸冰後,感懷身世的「傑作」,可說一字一血淚。
警
察不斷在夜場厲行掃毒,卻掃不了家中毒竇。本港吸毒者日趨隱蔽化,當社會聚焦樓上毒吧問題時,卻忽略了毒品家庭是一個更複雜、更難處理的抗毒戰場。18歲
的琪琪有一名毒品莊家媽媽,小時候其中一個節目,就是看她在家中「開餐」,然後在幻覺中跌跌撞撞。見慣見熟,吸毒有如家常便飯,琪琪順理成章12歲開始吸
毒,在這迷幻列車上,媽媽、姊姊、男友都是同道中人。每個人都口口聲聲戒毒,但魔鬼就是身邊人,每次都抵受不住誘惑,再蹈毒海。社工指出,警方雷厲風行掃
毒,很多吸毒者索性匿在家中開餐,家人耳濡目染,很多時會有樣學樣濫藥,禍延下一代,造成跨代吸毒的問題。更甚的是,吸毒的家庭成員會「交叉感染」,即使
當中有人決心戒毒,也會受身邊人影響,在毒海中反覆煎熬。記者:高捷 攝影:童權
琪琪其實長得很漂亮,但太瘦,兩個黑眼圈也揮之不去。
18
歲本是青春少艾,但被冰毒蠶食至骨血裏的她,臉孔可怕地灰白,高5呎2吋但體重得92磅,手腳佈滿疤痕,有些是因冰瘡造成,但更多是吸冰後產生幻覺,在跌
撞間留下來的傷疤。她漫不經心,指着左手腕的10來處傷疤,吃吃地笑着說:「有時high大咗,就喺呢度一刀接一刀,啲血好似泉水咁噴,好有快感。」
有次琪琪迷迷糊糊,一刀劃到大動脈上,流血不止幾乎死掉。她知道終有一日會被毒品害死,但她就是愛上這種沒有明天的刺激,「唔理啦,反正我都就快死」。面對死亡,她只管嘻嘻地笑,記者感覺詭異而悲哀。
琪琪因吸冰遺下的碰撞疤痕和冰瘡佈滿兩腿。
手臂佈滿自殘刀傷,觸目驚心。
12歲索K 14歲吸冰
公
屋長大的她12歲開始索K,14歲「升呢」吸冰,說穿了,就是因為成長在迷幻家庭。她的媽媽10多歲便未婚懷孕,先後誕下兩女一子,琪琪排行第二。生父一
走了之,媽媽結識不同的男人,如走馬燈般轉個不停。男人都不長久,媽媽覺得毒品最可靠,每日在迷幻中暫借歡愉。琪琪和姊姊因此見毒品比奶粉更多。
說起迷幻母親,琪琪開始不安地猛「搣」手指皮,「自細就見佢呆坐喺客廳傻笑。覺得點?O晒嘴囉!」後來琪琪媽媽更做了毒品莊家,並且毫不忌諱,招惹濫藥男友同居,開迷幻派對。
琪
琪自小就見慣見熟母親吸冰的醜態,「有次佢猛話有鬼,亂衝亂撞,我同家姐忍得幾辛苦呀,走入房先敢爆笑」。又有一次,媽媽以為遭仇家追殺,竟拿起菜刀追斬
大女兒。家裏沒有溫暖,琪琪跟姊姊成天往外跑,本來她們對毒品就沒有抗拒感,所以當朋友把丸仔當飯吃時,她們很自然就墮入毒網。
她說自己
毒癮最終也變得很深,試過連續七日吸冰,事後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頓,混身骨痛。冰毒價錢不菲,錢從何來?琪琪哈哈大笑說:「媽咪嘅朋友畀囉,佢哋叫我唔好畀
媽咪知!」這些母親的朋友有沒有因而佔她便宜,她沒有說。後來媽媽知道女兒已步其後塵,大發雷霆,知道勸阻無效,索性叫女不如在家開餐,「佢話屋企安全
啲,費事周圍去,食咗有問題嘅貨」。
道友的思維也只能停留在那條道路--不論自己和子女都以毒品去解決。
癮起時難受無比,琪琪狂寫信抒發痛苦。
跟其他少女一樣,琪琪希望擁有溫暖家庭。
6年戒毒不下10次
有了共同「嗜好」,相依為命的三母女本應十分親密,可惜母女嫌隙太深,關係也只有毒品;就算一起吸毒,母女間也沒有對白。琪琪說:「也有好處,她high大咗嘅時候,零用錢會鬆手啲。」
吸冰不但賠上健康,也令琪琪無心找工作,六年間她不下10次戒毒,最成功一次戒了一年多,但在朋友慫恿下又重蹈覆轍。她誓神劈願向社工說:「今次堅想戒,唔想再咁頹廢,要搵份工,重新做人。」
但
轉頭她又依依不捨,怕戒毒後跟朋友沒有共同話題,「吸冰之後會重覆做一種行為,我可以唔停咁寫信、畫畫、掃地、化妝,如果唔吸冰,朋友講緊噚晚做乜嘢嘅時
候,我會搭唔到嘴囉」。琪琪吸冰後,最愛在睡房的牆壁上畫畫、寫歌詞,貼上跟男友的煙韌合照,全都是少女渴望被愛的心事。
男友阿德同樣出
身「吸毒世家」,媽媽、舅父、姊姊都吸毒。他之前月花逾萬元吸服「可樂」(可卡因),弄致山窮水盡,「飯唔食,都要借錢買『可樂』,而且唔係得我一個,係
成班朋友都係咁」。他有嚴重幻覺,經常覺得受到迫害,特別買了幾把鎖鎖門。他苦笑說:「朋友幫我改咗個花名叫『不在線上』,意思係溝通唔到。」
他們想戒毒,比一般癮君子更難,因為家庭就是一個毒網,要割斷千絲萬縷的關係,談何容易?阿德無奈地說:「戒嘅時候,會遠離食嗰班朋友,但屋企人冇得避,匿去邊?」他們於是自動去找社工--最後的希望。
經社工幫忙搬出迷幻之家後,琪琪開始重新戒毒,與媽媽的關係反而轉好,懂得體諒對方為何走到這一步。心底裏,她希望跟媽媽、姊姊一條心戒毒。「試過暗示,問媽媽係咪唔食唔得,佢竟然答我幾時都可以唔食,我覺得佢只係應酬我,自此冇再提」。
琪
琪還有一個15歲弟弟,他曾有躁狂症,因打架被判入兒童之家,今年初又因跟朋友燒巴士被捕。會讓弟弟重蹈覆轍嗎?琪琪以高兩度聲調說:「佢試媖,我打死
佢!」除了畫畫,琪琪吸冰後還會寫信給自己,一寫就五、六小時。她曾在一封信這樣誓願:「我啲癮又出嚟啦!我好畀心機忍住唔玩,其實我真係好後悔點解之前
會玩,經過一段長時間毒品旅程,我發現自己真係記憶力(衰)退咗好多……真係應承咗唔玩,真係唔玩……」
琪琪口說已原諒媽媽,卻將她送的公仔轉送男友。
琪琪與男友正在戒毒,但同墮一張毒網內,成敗可能只差一線。
一念天堂新生命助母返正途
路德會青怡中心青少年濫藥中心主任吳雪琴表示,青少年在吸毒世家中長大,對毒品的接受能力較高,很容易會重蹈上代覆轍,日後也較難戒毒。事實上,吸毒人士大多生活混亂,若被人「搞大個肚」,很大機會繼續禍延下一代。
不過中心一項「生命孕記」的調查發現,新生命對吸毒者來說,只要有適當輔導,往往其實也是重生契機,有助戒毒。
吳指出,曾有一名20歲吸毒少女,因丈夫、奶奶都沉淪毒海,一直無法戒毒,她懷孕後意識到自己是媽媽,要為子女幸福着想,於是洗心革面,最後更感動到丈夫戒毒,一起搬離毒巢。
她分析,很多女吸毒者因空虛墮落,若輔導者在她懷孕時提供適切服務,不單能把她和子女拉出毒海,而且還能協助她建立親密的親子關係,將有助她重返正途,「最重要令佢明白到嬰兒需要她,她從中有被愛的感覺,能夠因應母親的天性和角色去轉變自己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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