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4月9日 星期二

佔中九子案今裁決 戴耀廷:盼民主反敗為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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佔中九子案今裁決
戴耀廷:盼民主反敗為勝

 戴耀廷
 
經歷了逾五個月的審訊和等待,佔中九子案今日判決。九子或面對牢獄之災,要與家人、朋友分離、甚至犧牲事業、前途,他們卻沒有憤怒、沒有怨懼,而是平靜等待那一刻的來臨,戴耀廷選擇與家人至親安靜度過最後一個晚上。陳健民直言只會與家人「食餐飯,傾下偈,想private(私人) 啲」,盡快完成手上未完工作,因為連他自己也不肯定,放下之後,何時再可繼續,不過縱使如此,佔中九子表明會坦然面對今天判決,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即使犯法,但沒有犯罪,鐵窗可困住他們的身體,但困不住他們追求民主理想的心。

2014年9月28日凌晨,戴耀廷宣佈提早佔中,為傘運揭開序幕。
 
「我站在這裏,就是為了公民抗命。」這是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最後一課的開場白,在法庭上首度陳情。自2013年1月16日發表〈公民抗命的最大殺傷力武器〉文章,首次提出愛與和平佔領中環,直至佔領第67日自首,這六年多以來,他一直履行承諾,實踐公民抗命,包括入獄負刑責。

戴耀廷預計要收監,由大學教授變成階下囚,沒惶恐也不羞愧,他說這是民主運動必然要走過的一段小路。判決前,他寄語年輕一代,不要失落、不要放棄,正如當日他舉起這苦杯,已痛定無悔飲下,「希望透過我哋承受嘅苦,帶來新希望」。

經過去年底18日聆訊,這幾個月來,戴耀廷生活如常,如常到教堂崇拜,繼續在報章撰文。大大小小的民主運動,他也不缺席,參與鳩嗚團1,500夜聚會,赴台出席雨傘運動論壇。判決前,他依然跟妻子上街遊行反對修訂《逃犯條例》,在民主路上與香港人並肩而行。在可預知的未來,能做的他都盡量去做。

「如果被判刑,我一啲都唔驚,一啲都冇羞愧。就算我被判監,都只係我一路參與推動民主運動其中一個歷程裏面要走過嘅路。」審訊前,戴耀廷已料到結果;等待判決,也做好心理準備,「我會用正面角度睇,就係畀自己有一個安靜退修嘅時間。暫時我估計唔會好似旺角事件判刑咁長,應該仲可以應付到」。

跟陳健民和朱耀明一樣,戴耀廷被控告三項罪名,包括「串謀作出公眾妨擾」、「煽惑他人作出公眾妨擾」及「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」。他在審訊前接受訪問說,預計要收監,最壞情況是每項控罪的判刑分期執行,假使各項判囚1.5年,合計也要監禁4.5年。他料會提出上訴,直至去到終審法院,「我覺得都仲有啲信心」。

除了刑責,教席也可能不保。佔中三子中,只有戴耀廷仍在職,「仲有六年先退休,盡量留得幾耐得幾耐」。今年1月起休假六個月,半年後可能已負刑責,「大學有紀律研訊,就算有刑責亦唔係辭退理由」;即使最終遭革走,就當作提早退休,「但你估邊個傷啲?」他說非為自保,因美國國會報告已指出,其政治受壓反映學術自由被侵蝕,「香港大學想唔想被睇為損害學術自由?」

現年54歲的戴耀廷,1991年開始任教港大法律學院。他的辦公樓層仍掛上當年法律系的畢業照片,站在前排的Benny Tai身穿啡色西裝,一臉青葱,在芸芸教職員中,是少數黃皮膚的香港人。那一年,立法局通過《香港人權法案條例》,將《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》中適用於香港的規定納入本港法律,過渡九七。

戴耀廷很少在港大校園其他地方接受訪問,限於辦公室範圍。房內其中一個書架,三層都置滿與中國有關的書籍,放正中間是《劉曉波傳》,書前橫放一張區域法院公眾人士座位籌號及法庭素描,當天是2017年9月19日,佔中九子提堂。另一層英文書架放有畫家Perry Dino的紀實畫,金鐘連儂牆前三子站台,四周舉起黃傘,記於雨傘運動一周年。

「就算我被判監,都只係我一路參與推動民主運動其中一個歷程裏面要走過嘅路。」


「由2013年慢慢開始,已經唔覺得自己只係一個大學學者。」傘運結束後,戴耀廷把佔中目的和歷程,寫進港大的履歷,「學者、教師同社運人士三種身份,我係實踐緊將佢結連埋一齊」。辦公室近門口牆壁仍貼着佔中商討日五點守則,另一邊則掛上學術研究和教學獎,低調不起眼,但一直給他養份,「因為一個非暴力抗爭嘅社會運動,係要改變人心,其實已經係一個教育,我嘅班房已經遠超過港大嘅課堂」。

由籌備盛宴到舉杯飲勝,2014年9月28日凌晨1時38分,戴耀廷在政府總部外振臂高呼:「佔領中環,正式啟動。」上萬市民佔據金鐘一帶,87枚催淚彈也驅之不散,當時民心堅定令他激動得哽咽一句:「香港人好嘢。」四年半過去,他沒有忘記,「記得,我仍然覺得係(好嘢),香港人冇放低過民主普選」。

發起佔中,戴耀廷無悔,「雨傘(運動)必然會發生」;未能退場,卻是遺憾,「佔領時期最難過地方,就係冇辦法共同進退」。但他總是樂觀,傘運後推動雷動計劃,呼籲非建制派協調,配合選民策略性投票,目標在立法會選舉中取得半數議席;判刑前,他仍與公民聯合行動發起18區民主毅行,為今年底的區議會選舉吹起集結號,期望變天,儘管那時候他可能已身陷牢獄。

戴耀廷坦言,曾經有少許害怕,即使已作最壞打算,最難受始終要與家人分離,「其實可以正面啲去睇,任何人都避免唔到苦,每一個人都有啲苦要受」。這些年來,他一直學習安然面對苦難,讓自己不再害怕,甚至予以希望,「就如一位媽媽要生BB,佢好痛,但佢知道呢個痛楚會帶嚟生命,所以佢會用好積極嘅態度去面對苦」。

審訊前,戴耀廷在報章撰文,題為〈我在必不成功〉,「就算我出嚟見唔到乜嘢(改變)都唔緊要,反而提醒返自己,唔好成日諗住可以貢獻、改變到乜嘢,重點係面對苦難嘅心態,可能我最後帶來唔到新希望畀任何人,但起碼唔會令自己充滿苦毒」。他是虔誠基督徒,苦毒是《聖經》用語,心不生恨,「最後有冇人被啟發到,唔係我控制範圍,但希望做到」。

爭取民主普選,戴耀廷喜歡以球賽作比喻。「呢場波係打聯賽,輸咗一場,只要輸得唔係好多,我哋總有機會贏返轉頭」。判刑前,他寄語年輕一代,「今場唔打得(被DQ),睇吓下一場可唔可以入返嚟,總之唔好放棄」;也勉勵民主派人士,就算落後0比3,哨子聲未響起,總有機會反勝,「雖然好難,但過去都見唔少奇蹟,重點係我哋有冇放棄」。

誠如他在法庭上的最後一課,為這宗公民抗命案件如此作結,「我在這裏,是因我用了生命中很多的年月,直至此時此刻,去守護香港的法治,那亦是香港的高度自治不可或缺的部份。我永不會放棄,也必會繼續爭取香港的民主」。
■記者王家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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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健民:不容監獄摧毀我們

因佔中案提早退休的陳健民,在告別講座上與朱耀明相擁。

【佔中九子案】
「我不斷鼓勵自己要講,就算係坐監,我都唔會俾呢個監獄摧毀我哋。」陳健民在佔中案開審前已經做好最壞打算,即使判監也要面對。曾經有外國機構建議他不要回港受審但他拒絕,「政府用呢啲方法(監禁)想摧毀運動,如果我哋冇俾佢摧毀到,我好希望鼓勵到身邊嘅人繼續落去」。
陳健民慨嘆傘運為年輕一代帶來很深挫折。
 
陳健民相信市民憑獨立意志走出來佔領,一直不服被控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。況且三子凌晨宣佈提早佔中後,人潮幾乎全部散去,「我哋係沮喪到不得了,你見到場裏面剩返都唔知有冇300人、500人,由幾萬人走到幾百人,你諗吓幾沮喪。咁多年我仲以為自己都幾smart,冇理由做咁錯決定,而且決定又唔係單獨我哋做。點解會錯得咁交關?」

他用「好悲慘」形容當時情景,「叫啲人過去嗰個位(留守)、過去呢個位,其實係咁多人,去得嗰度呢度就冇人,根本你係冇晒米去煮餸,所以佢(鍾耀華)話好多人嚟緊金鐘,我覺得『夜行人吹哨子』,自己喺度為自己打氣」。

「究竟會唔會走返去前面?呢啲唔輪到你自己決定,有時要睇時勢、係咪有咁嘅政治機會。」


當控方在法庭播放市民突破警方防線,佔領夏愨道片段,陳健民還是第一次看畢整個過程,他指衝出馬路的臉孔都是普通市民,佔中三子的角色是inspire(啟發),而不是incite(煽動),「我對煽動罪零舍反感,佢係假設緊人冇獨立思維,資訊係封閉。今日你講緊佔中嘅野,反佔中仲多渠道喺社會流通緊,主流媒體呀等等。嗰啲人唔係得一個資訊,點樣俾你洗腦?」

教陳健民最印象深刻的是審訊完結那天,一名在親建制傳媒機構工作的記者等所有人離開後走近與他握手,「我好明白佢眼神意思,每個人盡咗佢嘅力量,盡量去報道真相,但可能個編輯唔知點樣去改佢」。審訊期間佔中九子同坐被告欄,中午一起吃陳健民太太準備的便當。環顧眾人,白髮漸生的陳健民特別感慨。傘運過了四年多,年輕人的改變比他更大,鍾耀華滿面滄桑,岑敖暉身體消瘦,還有很深的眼袋,「雨傘對新一代影響好深、挫折好深,你睇見鍾耀華外表變化已經知道。我仲啱啱講我哋三子有變化,我覺得都唔及年輕人嗰種變化」。

陳健民受訪時未為自身處境憂愁,反而擔心同案被告戴耀廷和邵家臻的大學教席,「唉,後面呀戴耀廷要面對嘅嘢……我就輕身上路,我好輕鬆,我早走八個月(退休)其實冇乜嘢,戴耀廷仲年輕。阿戴之後,我諗邵家臻比較受壓力,好似想郁佢(教席),唔係立法會議員之後點呢?」

佔領結束後很多人面對審訊,陳健民說,只是今次輪到佔中九子,情況好比單車比賽遇上逆風,大家輪流上前頂着,「其實都係頂住風,我哋唔好跌低咪OK囉,其他人唞一唞,思考吓點走落去」。他未來在社運的位置或稍為後退,「究竟會唔會走返去前面?呢啲唔輪到你自己決定,有時要睇時勢、係咪有咁嘅政治機會。從我自己個人同屋企角度出發,我就希望唔離開呢個運動,但係企後少少,更多年輕力壯可以走前少少」。
■記者潘柏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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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耀明:無悔走到光榮終點

朱耀明自言是悲觀的樂觀者,縱然社會氣氛低沉,但他認為尚未絕望。

等候總是最漫長,佔中九子案宣判在即,或面對最長七年刑期,75歲的「朱牧」朱耀明卻神情輕鬆,甫見面,忙不及向記者展示「一身戰衣」,包括沒鞋帶的鞋及橡筋褲頭「懶佬褲」:「如果立即還柙,叫你除皮帶,至少唔會甩褲先啦!」一陣朗笑,黑色的幽默卻笑中有淚,聽着有點心酸,畢竟這兩年,因公民抗命坐監的人很多,都是經驗之談。自言早有心理準備入獄,朱牧表示最不捨是家人,但會以平常心面對,又形容就算被判入獄,亦只會視作「光榮的終點」,無怨無悔。

上年9月,因為腹痛難止,朱牧進了兩次醫院。朱牧解釋,「好多年前駁過條大腸,可能係手術後遺症,不過從冇呢次痛得咁厲害,做咗好多檢查,因為可能坐監,確定有咩問題可以先處理咗佢……𠵱家仍要睇痛症科,係大腸蠕動痛定係肌肉痛,呢啲都要再檢查確定」,等候上庭的日子調理好身體是當務之急。可幸住在教會宿舍的朱牧向來作息定時,雖每天仍得處理公務,但傍晚游泳45分鐘卻是風雨不改的多年習慣,還有的是爭取晚飯前和孫仔孫女玩。

這樣的天倫之樂彌足珍貴,「都有心理準備會坐監,梗係唔捨得,惟有呢段時間見多啲囉」,朱牧苦笑。傘運一役,「佔中三子」及六名學生和政治領袖被控煽惑公眾妨擾等罪,經18天審訊,法官今日裁決。朱牧形容,走上法庭是另一個重要戰場:「喺法庭嘅最後陳辭,鋪陳抗命原因,都係公民抗命嘅一部份。」佔中三子,由陳健民到戴耀廷,最後陳詞同樣觸動人心,朱牧笑謂文筆沒兩人好,盡力而為,希望走好抗命的最後一段路。

「有人話(雨傘運動)冇實際結果,但成個香港社會運動係轉變緊,愛與和平、非暴力抗爭呢種信念,基本上已深植人心。」


「由開始走向公民抗命,呢條路就係咁走,當初選擇喺禮拜堂、喺十字架之下宣佈,就係想表達以自我犧牲方式,希望有人願意透過失去自由爭取公義,激發香港人走出無奈、走出無力感」。只可惜,舉起黃傘,遍地開花,門還是被重重關上。「就如陳健民所說:對話之路已走盡,30幾年來我都相信循序漸進,但進了甚麼?只看到退,套用蔡子強說話,由有頭髮等到冇頭髮」。本港多場重要民主運動從不缺席,朱牧直言可做的已做,沒有後悔。

「公民抗命走到坐監,係最後嘅終點,亦係光榮嘅終點,講自我犧牲、講愛與和平,走這條路係必然」。這兩年,因公民抗命坐監的人很多,痛惜年輕人的朱牧自言是悲觀的樂觀者,縱然社會氣氛低沉,但他認為尚未絕望。「目前嘅環境係舉步維艱,但唔好認命,有人話(雨傘運動)冇實際結果,但成個香港社會運動係轉變緊,愛與和平、非暴力抗爭呢種信念,基本上已深植人心,係好艱難,但放棄就更冇希望。」

他說:「掌權嘅人想盡辦法剝奪你嘅自由和人權,易於統治,每一代為佢嘅權利和自由去爭取,最高法院法官都講,自由係永恒嘅警惕,好多時喺疏懶時就會被奪取咗,每個年代都有年代嘅問題,就要喺嗰個年代負起應有嘅責任,我哋呢代就係走進監獄。」
■記者呂麗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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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淑莊:生於亂世敢於抗爭

坦然面對裁決的陳淑莊稱已做好入獄準備,並感激傘運同路人的支持。
許頌明攝


【佔中九子案】
今天今天星閃閃,今天面對佔中判決的公民黨陳淑莊未必能看見。佔中九子中唯一女被告,審訊期間陳淑莊謝絕訪問,怕的是太多離愁別緒,只在判決前夕在個人facebook寫下暫別感言:「生於亂世、敢於抗爭。」因為傘運扛上兩項罪名,陳感激傘運同路人的支持,無論裁決如何,坦然面對,叮囑愛她的人毋須擔心,最希望沒有人再因公民抗命而坐於犯人欄。就算天塌下來,日子還是要過,據知Tanya已經打點「獄後事」,不在母親身邊的日子,委託朋友照顧心頭最放不下的人。

風浪前夕,通常平靜,這陣子所見的陳淑莊,依然笑容滿面——當然,我們看到的是表面。誰自願獨立於天地,痛了也讓人看?據知她怕影響大家情緒,盡量避談「結局篇」,例如上周四公民黨黨慶,上台獻唱《夢伴》與大家話別後,趕緊在領導層全場祝酒前離開,以免喜慶日子徒添傷悲。公民黨黨魁楊岳橋致辭時不忘指,包括公民黨在內的民主派即將面對極大風浪,希望明年黨慶繼續齊齊整整,掌聲中的揪心感油然而生。

陳淑莊的朋友紛說未見她有異樣,風中那笑聲,也許淌淚?單親家庭長大的她,最惦念的自然是年過70歲的陳媽媽,早前已陪同母親外遊,盡量爭取更多相處日子。女兒也許有一段時間無法在身旁,據知陳媽媽過去一段日子生活照舊如惜,茶照飲、街照去,無論是刻意以平常心為女兒減壓,抑或尚未感受事件的嚴重性,母親始終是Tanya最放不下的人,因此陳已委託朋友在稍後日子代為照顧陳媽媽。

我希望再唔會有人因為公民抗命坐喺犯人欄,再唔會有人因為爭取民主成為政治犯。

為佔中剃頭明志的陳淑莊2014年參與黑布遊行,抗議人大落閘封殺真普選。
 
別看陳淑莊平日有點癲狂,她於fb跟友好道別時自揭,由細到大都怕行差踏錯:「讀書時唔遲到,亦冇犯過校規,出嚟做嘢之後連翻版碟都唔會買」,形容公民抗命對她來說是「好遙遠嘅事」,「更莫講話可能坐監」。人生上半場能按興趣於舞台劇及法律界發展,她形容是幸運,但也因沒對民主運動有貢獻而慚愧,直至2006年加入公民黨才開始覺醒,「發現香港越嚟越唔妥」。

做過雙料議員,亦試過雙失,陳淑莊稱此轉捩點令她反思,「究竟冇咗個議席仲可以點推動民主運動?」她指當時開始參與社運,及後戴耀廷提出公民抗命佔領中環感受極深,由18區毅行到剃頭明志,瞓身參與,形容大型的群眾運動需要推動旁觀者變成參與者,萬料不到是回歸21年後,爭取民主竟然越見困難,甚至要犧牲個人前途與人身自由。



 佔中其間任大台司儀,陳淑莊最終被控「煽惑他人作出公眾妨擾」及「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」,縱然會由大律師變階下囚,陳淑莊感謝所有參與傘運的人,「令我知道今日當權者俾我嘅罪名,只係生於亂世敢於抗爭」,她也感激風雨不改到法庭聽審的朋友,「我人生初次坐在犯人欄,難免坐立不安,你哋嘅關心陪伴我挺過呢段艱難時刻」。

據知陳早已選定輕便服飾,以便還柙時輕裝上路;做好入獄準備的她稱,今天會於犯人欄靜候裁決:「無論會否定罪,我衷心希望,再唔會有人因為公民抗命而坐喺犯人欄內,再唔會有香港人因為爭取民主而成為政治犯」,最後留低「雨傘運動,不屈不撓,公民抗命,無畏無懼」16字作結。這就是陳淑莊,為了痛惜她的人,一直硬朗。
■記者許偉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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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永達:無獨裁者可千秋萬世

李永達不擔心入獄後難以適應,只怕香港人從此被政府嚇怕。
 
佔中九子之中,民主黨前立法會議員李永達相信是抗爭「年齡」最老的其中一員,由1985年投身民主運動,作為「老鴿」從來未離開過民主抗爭路,對於可能被判入獄,他早有心理準備,「抗爭有時會有呢啲嘢」,也對於自己可以在香港民主歷史中承擔責任感到光榮。

判決前最後一天,李永達仍忙於整理他的回憶錄「送書」名單,未能趕及處理的,就要拜託好友在他入獄後幫忙,到晚上一眾民主黨友,包括與他並肩作戰多年的好友單仲偕、何俊仁等已預備好「送他一程」,安排現任、前任立法會議員聚首吃晚飯。

回到1987年的時空,英國外相賀維訪港,當年剛投身民主運動不久的李永達,於宴會上向賀維抗爭,拉橫額指罵對方:「Bullshit. Shame on You!」其後憤而離場。

喺歷史上承擔咗呢個責任係好光榮嘅工作,因為歷史唔係你想發生就會發生。

一眾民主黨友昨晚聚首與李永達吃「最後晚餐」。黎樹雄攝 
 
卅多年來他的抗爭心態未改,早在佔中爆發前已與數十名民主黨黨友簽署「決志書」,對因參與公民抗命要入獄早有心理準備,李接受《蘋果》訪問時坦言:「既然我係喺歷史上承擔咗呢個責任,我覺得係一個好光榮嘅工作,因為有時歷史啲嘢,唔係你想發生就會發生。」

李永達直言無悔參與傘運,但他令感受強烈的是黃浩銘、鍾耀華及張秀賢三名年輕人在同案中被告,直言與自己30多年前投身民主運動時相比,殖民地政府對年輕人的打壓,不及近年特區政府透過監禁、DQ參選資格般嚴厲,「呢個(打壓)對成個香港民主派裏面嘅年輕精英,係有啲打擊」,他認為年輕人未來抗爭時做法必須更有策略性,「否則香港將會長時間都冇年輕人嘅議會,去做巿民希望佢哋做嘅嘢」。


佔中案也未有「打沉」李永達,他堅持要如常生活,不受審訊影響,包括去年夏季到南美洲旅行,早前亦與妻子到克羅地亞及波斯尼亞遊玩,「令政府想用(審訊)呢樣嘢,去囚禁我哋心靈、思想同行為嘅效果,減到最低」。李指今次若不幸入獄,最擔心不是自己難以適應,而是香港人從此被政府嚇怕,「我一個人有乜咁重要?最重要係幾百萬香港巿民要繼續爭取民主,對唔公義嘅嘢要抗爭,如果囚禁咗我哋九個,就令到大家唔敢再出聲、唔敢再抗爭,呢個就達到佢哋(打壓)最大嘅效果」。

對民主運動處低潮,李稱從未對港人失望,「從梁振英年代到林鄭月娥呢六年,我睇到成個政治生態改晒,向當權者尋求憐憫呢條路途差唔多係唔得,唯一可以做嘅就係要自強、要團結」。經歷30多年民主運動的他坦言,運動有高、低潮,始終堅信違反人權的政治制度不能持續,「我睇唔到專權獨裁者可以千秋萬世」。希望可讓公眾明白抗爭要堅韌精神,「唔係立即會成功,可能雨傘(發生)一次、兩次、五次、十次得一次成功,但唔知幾時,只要有去參與就夠」。
■記者林俊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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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家臻:喊完仲有好多嘢做

 判決在即,邵家臻最放不下的是曾承諾代為發聲的弱勢社群。
 
佔中案判決前一日,邵家臻如常到立法會開會,由當日佔中十死士到今天佔中九子,邵家臻最想告訴戴耀廷、陳健民及朱牧,他終於完成三子付託的任務,「由死士到成為拉住三子褲頭嘅人,同案同囚,呢個係我一個好大的榮譽」,面對即將入獄,邵家臻最放不下的除了家人,還有答應為他們在議會發聲的弱勢社群,只能由「最佳拍檔」、工黨張超雄為他繼續完成,「我同佢喺議會可能只係行一個好短時間,但喺議會外我哋會繼續行」。

由死士到成為拉住三子褲頭嘅人,同案同囚係一個好大嘅榮譽。


「冇雨傘運動,就冇臻議員……成也雨傘,敗也雨傘。我入嚟因為雨傘,如果要行出去,亦都因為雨傘」。2016年在社福界當選的邵家臻早前接受《蘋果》訪問,對自由參與傘運到面對監禁,似乎一切是那麼理所當然,因為當日他的選民及支持者,就是要這位「雨傘人」進入立法會。

他在判決前一日仍到立法會開會,面對大批傳媒追訪判決前感受,邵希望可以告訴佔中三子,已完成三子付託的任務,「行得晒成件事,係我的幸運,我見到餘下的九個死士,都有好多唔同嘅難題、唔同嘅限制,行唔到落去,我能夠行到聽日判決,由死士到成為拉住三子褲頭嘅人,同案同囚,呢個係我一個好大嘅榮譽」。至於對他的支持者,邵家臻希望他們即使因為他的判決而哭泣,「但係喊唔好喊咁耐,喊完,仲有好多嘢要做,包括逃犯條例,我哋仲有好多嘢要做」。

除了戰友,還有要為他們發聲的弱勢社群。邵家臻早於本月4日已和他的「最佳拍檔」張超雄開會交接工作,他早前已盡力跟進不同議題,「我同啲團體講咗,有啲乜嘢你覺得可能喺1月、2月呢段時間(舉辦/推動),我仲可以做嘅,我就盡量幫你做」,對於張超雄可接手未完工作,他是由衷感謝,「我唯一同超雄要講嘅就係唔好意思,我同佢喺議會可能只係行一個好短時間,但喺議會外,我哋都會繼續行」。

問到判決前的最後一晚如何度過時,邵家臻說昨晚仍要根據懲教所規定,找尋該指定電池供指定形號電鬚刨用,之後會在家中與女朋友食晚飯,至於與他感情深厚的母親,「我聽日叫咗佢唔好嚟(法庭),所以佢應該唔會嚟法庭,一來人太多,我驚撞到佢,二來我驚佢好難過,我見到佢個樣,我都好難過,因為聽日可能要應府好多嘢,所以我同佢講,如果其間我通知到佢,我會打畀佢,我通知唔到佢,我女朋友打畀佢,我就請佢開住電視、開住電話,保持聯絡咁就得」。

即使因為爭取民主承受苦難,邵家臻對香港的未來仍有希望:「我覺得𠵱家係一個政治低氣壓嘅時候,我希望香港人唔好將黑暗視為習慣,亦都唔好為黑暗辯解,更加唔好為一班爭取光明嘅人,反而換來佢哋嘅冷笑。我希望大家喺呢段時間,都能夠守住香港。」
■記者林俊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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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秀賢:時間留給自己沉澱

 張秀賢因官司致生活受影響,曾刻意逃避回憶佔領運動。
 
【佔中九子案】
「黑夜雖長,但總會迎來白晝」,佔中案審結當日,張秀賢與其餘八名被告在庭外會見傳媒時,說了這一句話。五年前雨傘運動期間,張秀賢為中大學生會會長,亦是學聯常委,畢業後,他轉向了政治及社會運動以外的生活,展開網購代理生意。在社運前線退下來後,張秀賢希望把更多時間留給自己沉澱及裝備,「好老土,但呢段時間覺得過好每一日真係好緊要」。

你覺得做緊啱嘅事點解要跪低?最壞結局都係入去坐監,呢啲係磨練嚟。

 張秀賢帶領學生罷課投身佔中,曾遭李偲嫣踩場。
 
佔中案18天的審訊,控方在庭上播放大量當時佔領運動的片段,迫使張秀賢不得不重新面對這段曾經有意逃避的記憶,「呢幾年嚟都唔係好敢掂關於傘運嘅嘢,或者唔係好想觸碰,因為呢個係一個傷口」。張秀賢說,每年的9月28日,他都有點刻意逃避的心態,「我記得傘後第一年我係特登避開個集會,之後幾年有去過,但都唔係好頂得順,可能留10分鐘就走,我唔係好知道喺度紀念緊啲乜」。

傘運過後,伴隨而來是很多參與者有了「運動創傷」,張秀賢亦然,「一場咁大型嘅社會運動之後,換取唔到任何嘢,最開始嗰陣係最浪漫嘅日子,大家冇分歧,去到後尾出現分歧,再到埋後來幾年由公共差異轉變成為嘅仇恨,之後本土派嘅出現某程度就係當年拆大台嘅轉化」。


 運動結束後,張秀賢繼續他的學業,大學最後一年被檢控「煽惑他人作出公眾妨擾」、「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」兩條罪名,「埋單」的日子到來,反而令他感到解脫,「其實一早預咗佢會告,我覺得佢一定會拉中我,只係睇幾時,檢控咗都好過頭上面永遠有把刀,唔知幾時劈落嚟」。被官司纏繞,生活無法如常,「但冇得跪低㗎嘛,你覺得自己做緊啱嘅事點解要跪低?最壞結局都係入去坐監,最壞都係咁咋嘛,呢啲係磨練嚟」。

因為自知無法如常地生活,無法尋找朝九晚五的工作,故畢業後便思考往後要走的道路,「其實搞運動嗰刻已經知會返唔到正常工,要諗有乜方法唔餓死」。現時,張秀賢主要做網購代理的生意,代理台灣農產品,「因為識一啲喺台灣搞農村運動嘅朋友,佢哋會出產農產品,又覺得有意義,所以就同佢哋傾合作」。

曾經站在大型社會運動的前線,現時他想轉變一下自己的角色,「其實企前台嘅人係咪你並唔重要,𠵱家係想幫到啲想做嘢嘅人,同埋自己顧好自己,我覺得呢樣更加緊要」。

審訊過後,張秀賢表示坦然面對將會到來的刑責,「最壞都係坐監,都仲捱得住嘅」,在這之後,他希望能夠再好好裝備自己,「我發覺自己好多嘢都見識唔夠深同廣,想讀多啲書,有機會讀master、再出去外國見識,認識唔同地方同埋界別嘅人」,令人疲累的審訊暫告一段落,但對於判決,卻仍未知會令這宗官司糾纏多久,「如果判得輕,政府會上訴,如果判得太重,就到我哋上訴,可能要搞幾年,心情都冇乜太大起伏」。

笑言已準備好「入獄書單」,以度過在監獄難捱的日子,「都會想睇啲傳記先,好似甘地、馬丁路德金嗰啲,同埋台灣黨外運動嘅歷史,我諗頭兩個月睇呢類書會有助心靈穩定,因為自己好似經歷緊啲前人都經歷過嘅事,盡量令自己覺得有價值,有啲嘢改變唔到時,咪做個西西弗斯囉」。

裁決前一天,他再接受本報電話訪問,稱自己心情仍然坦然,希望把握時間完成手上的工作。
■記者李雨夢

 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90409/20652162

黃浩銘:傘運乃港人第一課

 黃浩銘即將面對第三度入獄,卻從未因此而後悔。
 
可能因佔中案要第三度入獄的社民連副主席黃浩銘接受《蘋果》訪問時表示,已為再次入獄做好心理準備,坦言唯一擔心是最近曾入院做手術的父親。至於他原打算今年11月舉行的婚禮,因佔中案聆訊押後,最快要2020年才成事。雖然因佔中案或再失去人身自由,黃浩銘說:「一啲都唔後悔。」他只希望香港人毋忘雨傘運動的初衷。

我希望可以畀佢哋(家人)知道,即使我軀體唔係同佢哋一齊,但個心都同佢哋一齊。

 對黃浩銘而言,最放不下的是父親。
 
黃浩銘判決前一天仍如常工作,早上出席完電台節目後再到灣仔警察總部聲援黨友古思堯,判決前的準備就是要處理一切交接工作,以免麻煩黨友及家人,之後又要回家收拾,「仲未得閒寫陳情書」。面對再次入獄,黃浩銘自言心情平靜,「點解我話(心情)安穩,因為我知我哋去路係邊,就係監獄,咁有乜好緊張」,他相信今次是抗爭路上遇過刑罰最重的案件,但同樣亦最受關注,希望審訊帶出訊息,「(市民)繼續echo(回響)直接行動」,當前最重要是共同對抗《逃犯條例》修訂。


 他早前接受《蘋果》訪問時,也談及自己很清楚公民抗命這條路如何去走,也做好心理準備,更曾為家人、未婚妻和其他佔中案被告進行「心理輔導」,「你話佢哋(佔中案被告)完全冇懼怕,我諗呢個唔係事實,因為始終係未經歷過,但我覺得佢哋都好勇敢地去面對,佢哋亦有充份心理準備,我亦都好開心,可以同到佢哋一齊」,他擔心是最近曾入院做手術的父親,「但都冇辦法」,只能叫家人不用擔心已有兩次坐監經驗的自己,並在入獄前安排更多時間陪伴家人,「我都希望喺呢段時間,可以畀佢哋知道,即使我軀體唔係同佢哋喺埋一齊,但我個心都同佢哋一齊」,最希望是家人不會因自己入獄而有麻煩。

除了家人,未婚妻也是黃浩銘最掛念的人,兩人原打算今年11月24日共偕連理,卻遇上佔中案聆訊和九龍西補選一再押後,「人哋結完婚後就去度蜜月,我就唔想結完婚去坐監,我諗我另一半都唔係好想」,相信最快2020年才能成家立室,未婚妻也對他的處境十分體諒,「夫復何求呢?我冇乜嘢包袱,(判決)即管嚟啦!」

回望傘運,黃浩銘強調五年來「一啲都唔後悔」,稱明白不少港人因政府接連DQ和政治打壓,對香港前景感失望,但他認為港人應勇於從失敗中變得更強,「即使傘運受挫敗,爭取唔到普選,但唔好忘記,傘運只係揭開香港公民抗命運動史嘅第一頁,呢個唔係我哋嘅最終章,而係香港人嘅第一課,我希望香港人唔好忘記……我覺得我哋仍然有好長嘅路,可以繼續跑落去,所以唔好灰心」。
■記者林俊謙

 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90409/20652165

鍾耀華:不甘心作籠中鳥

 年僅25歲的鍾耀華,一臉滄桑。

傘運期間,鍾耀華的曝光率低於「雙學三子」,佔中案開審後亦非受注意人物。但他把最璀璨的青春貢獻在火紅的運動裏,臉上的稚嫩,早已換上滄桑。運動後開書店,為報章撰稿,甘於低調,卻不掩他的堅決,「無論結果係點,無論判幾多都好,佢(法庭)唔能夠審訊到我哋」。

佔中九子之一的鍾耀華於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畢業,2013年擔任中大學生會會長,2014年出任學聯常務秘書,被時代所選中,帶領了79日的民主運動,參與了與當時硬推政改的時任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的世紀對話。

經歷雨傘運動的波瀾壯闊,他今天還只是25歲的年輕人,但他不再年輕,當日一臉幼稚的慘綠少年,今天已然鬍鬚滿臉,是成熟了,也滄桑了。連佔中發起人陳健民都在其外貌的轉變,看到雨傘對年輕人的影響和挫折。

時間似水,年華易逝。鍾耀華曾指不少白髮蒼蒼的長者或中年人為爭取真普選參與佔領,直斥政府浪費一代又一代港人的青春。這是否一種諷刺式的自我預言式?

無論結果係點,無論判幾多都好,佢唔能夠審訊到我哋。


 九子之中,鍾耀華是低調的一個,當其他人在裁決前為自己「立言」,為歷史留證,他卻婉拒了《蘋果》的訪問邀約。傘運後,有人仍然活躍政壇,鍾耀華卻選擇開生活書社,在30呎小店中散播文化,又為報章撰稿,分享文字和思想,繼續他的低調人生,卻是這一位低調人,在「佔中案」開審首日向檢討官拋出「何罪之有?」這最有力的質問,敲打庭內人士的良心。

常有人說傘運耗盡港人社運能量,他在去年案件審結後說,「我始終唔相信,經歷過自由嘅我哋呢,喺我哋最心底入面、最幽微嘅地方呢,係會甘心做一隻籠中嘅鳥,我真係唔相信」,又認為很多人均有實踐和耕耘,只是未如九子般在鏡頭前發言,而真正的運動不是爭奪話語的比賽,而是實踐。

判決在即,鍾耀華早於去年就表明心迹,他說真正的審訊非在法庭,「無論結果係點,無論判幾多都好,佢唔能夠審訊到我哋」,而真正的審訊,是在歷史長河之中,在每個人的日常生活實踐之中,「如果你堅持你記得嗰種感覺,你繼續喺你生活入面,做你範圍以內做到嘅嘢,你就係判緊呢個運動冇罪」。
■記者曾偉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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