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年前失去爸爸
遺雛3年唔識笑
走出沙士陰霾成胡琴家
沙士時喪父的胡兆軒感謝各界幫助，令他創出音樂事業。袁志中攝
【沙士15周年】
【本報訊】2003年，香港人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年。一種前所未見的神秘病毒由廣東突襲香港，歷時逾百日，感染1,755人，奪去299條寶貴性命。那年，醫護面對全新沙士病毒有如摸黑對敵，病人徘徊生死邊緣，有人戰敗不幸離世，有人突然痛失家人，但疫潮將港人連繫，各界齊心。15年過去，經濟已由谷底反彈，樓價以倍計上升，《蘋果》推出系列報道，再次重返疫情主要現場、走訪前線沙士英雄、當年瀕死的醫科生、沙士遺雛以至出售抗炎三寶的藥房老闆。不論是復康者或沙士家庭已走出陰霾積極生活，沙士病毒仍在內地出現未完全消滅，期望港府能作好防疫準備。
「一齊抹屋、一齊洗冷氣……係我同佢（父親）最後相處嘅一個奇怪時刻」。香港中樂團特約樂師、青年胡琴演奏家胡兆軒的父親，2003年感染沙士離世，確診到死亡不過一個月。胡父去世頭幾年，胡家每天在愁雲慘霧中度過，幸得各界幫助終走出陰霾。回首15年，兆軒感嘆，「當佢（沙士）係意外，大家都唔想……生老病死人人永不落空，係早嚟遲嚟」。
兆軒於2003年時只有15歲，是一個中學生。沙士來襲，家住淘大花園，難置身事外。「（沙士）爆得好勁，新聞都日日賣」，兆軒指當時全家足不出戶，但是哥哥貪玩出街，又未有戴口罩，結果開始發燒，一周後父母覺得「有啲嘢」，決定送他入院。
做搬運賺錢圓音樂夢
「阿爸孭住阿哥入院，送完返屋企仲（同我）一齊家居清潔」，當晚一起消毒，一起洗冷氣，想不到成為二人最後相處時刻。「第二日瞓醒已經見唔到佢（父親），佢知道自己有啲嘢，自己走咗入醫院」。哥哥入院時頭靠在爸爸肩膀，近距離接觸或令胡爸爸中招，哥哥病情日漸好轉，父親卻惡化快，由聯合醫院轉到威爾斯親王醫院，其間不能探病；「細佬呀，你方便就拎牙刷毛巾嚟啦……都係唔好，呢度好危險」，這是胡父致電回家與兆軒的最後一段對話，他很快陷入昏迷，3月底入院，5月離開了。「咁多年，我仲記得佢（爸爸）把聲，仲記得佢個樣」。
「頭3年，我同媽媽係唔識笑」。父突然離去，母子大受打擊，二人要接受心理治療，「媽媽嚴重啲，變化太大，日日都喊，佢講過，如果唔係你兩個，早就自殺」。家中經濟出現問題，在酒店做工程師的胡爸爸，一直是胡家唯一經濟支柱，「佢走咗，媽媽睇佢戶口，得兩位數字，50幾蚊」，曾經的嚴父，原來是世上最好爸爸，「佢將所有錢放晒喺我哋身上」。
沙士後胡家經歷了一段很窮的時間，他憶述，當時會步行個多小時上學，只為慳數元巴士錢，買麵做早餐；幸之後很多人伸出援手，校長知道家中情況，安排本身為風紀的他「看飯」，讓他能獲得免費飯盒。自小學習二胡，沙士後要繼續學琴很困難，「遇到好老師，唔捨得放開，但學費唔平」，結果「自己學費自己賺」，到觀塘工業區做「咕哩」搬運，時薪55元，「極度勤力練習，日拉夜拉，一方面都係情緒發洩」。
中七後兆軒考入香港演藝學院，先後修讀文憑、學位及碩士，主修二胡及高胡雙演奏，7年學費幸獲護幼教育基金資助。曾與著名小提琴家西崎崇子同台合奏，亦曾獲已故聲樂泰斗費明儀邀請，以獨奏者身份表演的他，現在是香港中樂團特約樂師，又是香港音樂事務處導師，去年更開設音樂中心。
盼回饋社會培訓人才
兆軒指，能成就其音樂事業，實在要感謝很多很多人，如護幼教育基金成員、著名兒科教授梁乃江醫生，他當年不時探望兆軒，關心他的生活與學業，「會定期約食飯，成日同我哋傾偈」；又例如張國榮紀念獎學金及匯豐銀行獎學金等，資助他在學期間到海外學習，令他有機會到北京等地跟隨國際級演奏家學習。
「沙士？我都唔知係人為定意外，但社會已經好好，有咁多有能力嘅人幫助（我哋）……當佢係意外，大家都唔想」。事情已發生15年，媽媽早已走出來，兆軒則指，現時主力想回饋社會，推廣中樂，培訓本地人才，「過去得到好多人幫助，想投放返喺社會上面」。
■記者嚴敏慧
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80305/20322565
不搬離淘大 「畀咗好多記憶我」
淘大花園為2003年爆發沙士的重災區，共321名居民感染。
【本報訊】淘大花園為沙士重災區，共321名居民感染，佔全港沙士感染人數近兩成，胡兆軒爸爸為其中一人。胡兆軒由細到大居於淘大，即使父親在淘大染病離世，一家至今仍對此地不離不棄，即使搬屋仍然「淘大搬淘大」。「（淘大唔係傷心地？）我覺得好溫馨喎，畀咗好多記憶我」。爸爸當年經常光顧的茶餐廳，他現時仍然經常去，「食番嗰隻人情味」。
遷另一座 母想買回舊單位
15年過去，淘大花園已人面全非，但兆軒仍記得沙士時整條街空無一人，由家中望下去，只有風吹起垃圾的景象。不過，他們一家已於2010年搬離B座舊居，「有朋友睇過，話風水唔好」，但搬來搬去只搬往淘大另一座，「有情意結，始終唔捨得呢度」。兆軒更指，媽媽在搬屋後，曾稱日後要買回舊單位，「同阿爸嘅記憶喺嗰度開始，由好窮，到買樓一齊供」。
曾因沙士令情緒跌到深谷，胡媽媽靠令自己忙碌走出陰霾，「佢不停搵活動玩，學唱歌，又學跳舞，做義工，好多人同佢傾吓偈」，兆軒指，自己與哥哥已長大就業，自己做音樂，曾當導演的哥哥則從事拍攝工作，媽媽現時生活非常愉快。「沙士」二字在家中更非禁忌，「（我哋）無所不談，完全走出嚟啦。」
正如訪問時，兆軒選擇演奏了一首《蘇南小曲》，愉快的旋律顛覆大眾對二胡音色淒涼的觀念，「其實二胡都可以很開心，唔想畀大家一種太慘嘅感覺」，喪父之痛已隨時間變淡。
■記者嚴敏慧
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80305/20322585
疑似患者困隔離病房
面對死亡恐懼
「一個個推入ICU就見唔番」
2003年沙士肆虐，穿上防護衣的醫護人員均疲於奔命，於隔離病房治療患者。
【沙士15周年】
【本報訊】沙士的初期病徵普遍為發燒、咳嗽、發冷、肌肉痛，驟眼看與一般呼吸道疾病沒大分別。梁先生在沙士爆發之初染上甲型流感，惟三度轉院，最後需要與沙士病人同留在隔離病房近一個月，多次檢查都驗不出沙士病毒，到出院突獲告知確診沙士。堅稱自己非沙士病人的他，在病房目睹一個又一個病人送往深切治療部，「（自己）真係有諗過出唔到嚟，老早就交代晒後事」。猶幸最後安然走出病房。
記者：于健民
梁先生把15年前的住院經歷，說得特別輕描淡寫。2003年2月底，他突然感到發燒，「去咗QE（伊利沙伯醫院）檢查（及住院），3日之後話冇咩事，但就轉我去佛教（醫院）；點知3日之後又再發燒，又轉番我去QE，嗰時QE已經（沙士）大爆發。」
憶張國榮跳樓「就快到自己」
2003年4月1日張國榮跳樓身亡，令港人倍添哀傷。
他重返伊院，就被送到專門隔離沙士病人的房間，一住就是一個月。「當時做咗好幾次（沙士）測試，全部都係negative（陰性），不過姑娘點都唔放我出嚟」。他早被確診甲型流感，卻被懷疑是沙士病人，要接受類固醇治療，「好在我冇藥物敏感，成個月消減咗廿磅，（痛得）瞓唔到落床」。
在隔離病房，堅強、樂觀的他也不免動搖。「每日都會見到有人被推落去ICU，之後就見唔番佢哋，大家就諗佢係唔係瓜咗，越諗越驚。之後有個病人驚到夜晚偷走出醫院，搭的士返屋企，佢屋企人即刻報警，捉返佢入醫院。又見過有醫生中咗招要入嚟隔離，匿埋一角、拉起晒屏風，（我）聽住佢不斷喊」。
梁先生說，那時的隔離病房非常寧靜，「去到4月1日，大家喺電視見到張國榮跳樓，個個就更加靜，覺得人生可以好短暫、好無常，可能好快就到自己」。他在最意志消沉時，拿起手提電話向家人交代後事，「真係有諗過出唔返嚟」。
最後無恙出院，梁先生之後覆診，醫生說出院前的檢查「終於驗到有沙士」。「我到𠵱家都唔會信我係沙士病人，我一直都冇哮喘、唔需要聞氧氣，同其他病友唔同」。相較染病，他更擔心類固醇會使骨骼枯萎，猶幸之後3年的檢查也無異樣。
出院後讀法律及碩士圓夢
沙士期間人人自危，市民外出時均會戴上口罩自保。
如其他病友一樣，與沙士搏鬥的日子成為了梁先生的人生轉捩點。「以前我係做機械工程，大學都未讀過，一直好想讀。出咗院之後，第二年就去（城大）讀法律，畢業之後再讀碩士，考埋distinction，圓晒我人生嘅夢」。他說，那年的陰霾早已一掃而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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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士基金仍助126人 可運作至2024年
港府當年積極抗疫，除安排居民隔離，更成立基金協助受影響家庭。
【本報訊】沙士奪人性命，即使康復亦可能因類固醇治療，出現骨枯等後遺症，影響生計。除了護幼基金，2003年政府亦撥款1.5億元，成立嚴重急症呼吸系統綜合症信託基金（沙士基金），為沙士死者家屬及康復者提供恩恤援助，並分別於2007及2011年向基金注資共1億元，基金至今共批出890項援助申請，涉款2.37億元，仍每月獲經濟援助的則有126人。
至今批出890申請
基金截至去年3月31日，僅餘約2,200萬元，去年10月發表的施政報告，則宣佈再注資5,000萬元，預計基金可繼續運作至2024年。
社會福利署表示，基金自從成立至今，一共批出890項援助申請，其中253項是向沙士死者家屬發放一次性、10萬至50萬元不等的特別恩恤金，餘下637宗則向出現機能失調沙士康復者發放每月恩恤經濟援助，有關機能失調需由醫管局醫生評定與沙士有關。
不過，至今已先後有511名康復者被停止發放援助，社署解釋指，大部份是由於沙士病人已從機能失調中康復過來，亦有人因離世或個人理由自行取消申請。
■記者嚴敏慧
https://hk.news.appledaily.com/local/daily/article/20180305/20322592
獲助50童大學畢業 「媽打」李麗娟讚爭氣
李麗娟
【本報訊】「佢哋個個都好爭氣！」提起沙士「契仔契女」，人稱「媽打」的民政事務局前常任秘書長李麗娟笑逐顏開。15年過去，當年獲「護幼教育基金」資助的75名兒童，50人已大學畢業，5至6人更修讀碩士。各人過着新生活，有沙士遺屬結緣共創新家庭，當年獲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探望的淘大花園郭氏一家，郭爸爸近年已經再婚，大女名慧正準備修讀碩士，當年仍手抱的翔星已經15歲，就快高過爸爸。
溫家寶探訪家庭過新生
李麗娟表示溫家寶當年探訪的淘大家庭，手抱的翔星已讀中學，家姐名慧亦準備讀碩士。
「護幼基金」是沙士發生後，林鄭月娥、李麗娟、羅范椒芬及陳馮富珍4名女高官以私人名義成立，目的為資助沙士遺孤教育及生活費支出。
李麗娟指，當年成功籌集逾8,000萬元共資助75名兒童，現時大部份已長大成人，大學畢業後從事不同行業，如衞生醫護界、藝術界、教育界等；基金現時仍有2,000萬元，資助20多名在學兒童，「仲有十幾年（要幫），到時真喺還得神落」。
與李麗娟最為熟稔的淘大花園郭氏一家，已經完全走出沙士陰霾。她指，當年因媽媽感染沙士臨終前剖腹誕下的幼子翔星，今年已經15歲，「佢讀緊中學，冇咁怕羞，高過爸爸啦」；在溫家寶家訪時彈奏一首《Long, Long Ago》的郭家長女名慧，已經大學畢業，正準備報讀碩士，「佢前幾日先搵我幫佢寫推薦信，佢真係好生性」。至於郭爸爸郭善雄，李麗娟透露他已再婚，一家三口變成一家五口，「我同佢哋一家食過lunch，見過new mother同new brother，佢哋都好好，家庭融洽」。
李麗娟指，沙士後頭10年，基金有與各家庭定期聚會，近年各人已脫離沙士陰影，家庭有需要才會約見面，社署有每隔數月跟進狀況。「我不時都會收到短訊、電話問候」。
她又指，5年前林鄭月娥就任政務司司長時，一眾家庭曾到政務司司長官邸聚會，到去年林鄭當選特首，「本身班囝囝囡囡話要請Auntie Carrie食晏，但林鄭就話唔好，佢請先啱」，希望今年在禮賓府聚會。
沙士15年，李仍記得很多細節，如籌款目標僅1,000萬元，怎料反應熱烈，最終籌逾8,000萬元，「真係收cheque收到手軟」；其中一幕印象極深刻，話說時任警務處處長曾蔭培話會幫手籌款，「咁我同陳馮富珍咪話真係要啜你一啖」，後來真喺要上去接收支票，曾蔭培竟然提起此事，「最後一左一右啜佢面珠影咗張相囉」，該相片她至今仍留着紀念。
■記者嚴敏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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